Friday, March 20, 2009

[ 電影 ] 班傑明的奇幻旅程




我的第一個印象是,這部電影的節奏果然很文學。其實可以這麼說, 所謂的「文學電影」,或許由於它在詮釋上往往與閱讀經驗相互指涉,它在節奏上自然會顯得有些紓緩。而「紓緩的」電影並不好拍。特別是當代的好萊塢閱聽者, 已經習慣了「電玩化」所帶來的高頻率刺激,當電影走回「紓緩」,導演說故事的能力就會受到嚴格的考驗。

幸好大衛芬奇就是一個喜歡挑戰「說故事」的導演。越難說的他越愛說。我的證據 有兩個,一是這部電影的劇本,雖然名稱跟費茲傑羅的原著一樣,但其實內容可是差了十萬八千里。也就是說,這個改編其實幅度非常大,大到其實不必以「文學電 影」來拍它。但是,大衛芬奇仍然硬是把閱讀感用各種手段摻進這部電影裡。我覺得他是故意。第二,我們來看看多年前的「鬥陣俱樂部」吧。精神分裂這個題材, 絕對是「很難說清楚」的東西。但是在鬥陣俱樂部裡,導演不僅把故事說得很完整,還有餘暇玩了一堆創意的剪接與奇想,狠狠地諷刺了當代社會的疏離與冷漠。這 讓我覺得,他確確實實是個有「說故事癖」的導演。

「把閱讀感用各種手段摻進這部電影」。再強調一次。事實上,我以為這個特徵正 是大衛芬奇用來解決「故事難說」的妙招。戲一開始的場景是在病房。這個空間是整個故事的開口,然後也成為整部電影的串連軸。從這個開口前往其他情節的方式 是什麼?「女兒的閱讀」。女兒一邊讀給母親聽,一邊聲音就變成班傑明的男聲,然後就順利把畫面轉到奇幻旅程;注意,這裡似乎也暗示著,班傑明記錄自己的一 生,也閱讀著自己的一生。

靠著這種方式,電影的層次感就出現了。閱聽者的投射作用變得不再只是單純地向 男女主角認同,而是處於一個若即若離的狀態,從而變得複雜而豐富。也因此,當閱讀接近尾聲,也就是班傑明退化到再也不能記錄之後,我們看著他逐漸變成兒童 變成幼兒變成嬰兒,內心裡突然生出不小的驚懼與傷感,why?其實是因為我們脫離了班傑明的閱讀狀態,某種安全感被剝奪,同時,時間殘酷的本質逼近到病房 這個開口,也逼近到與緊貼我們的層次。

我想這就是導演高明之處。靠著優秀的說故事技巧,讓觀眾不知不覺地聽故事,又不知不覺地被硬生生拉出故事,讓我們更深切去感受到故事裡的人物的哀傷與沈痛。換言之,這部電影好看的地方,也許就在這個奇幻旅程不只是班傑明的,某個角度來說,也是觀眾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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